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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业化、全球化在不断改变城市发展的格局,城市规划就要在全球化的全球竞争中使城市保持竞争力,同时在经济发展中平衡发展与人民生活的关系。
过去几年我完成了两个项目,一个是绿道,一个是碧道,都是寻求在发展中如何使人们的生活更宜居。
绿道是一个沿着自然和人工廊道建立的线性开敞空间,学界一致认为,最早的绿道来自于美国中央公园的设计者阿姆斯特德。
1867年,他在美国波士顿设计了一条沿着水系行走的林荫步道,把4个公园联系起来了。
因为他认为城市马车的大量出现产生干预,使人们在一般的道路上行走已经不安全。
今天我们去了很多城市,北京、上海都有绿道,但中国真正的绿道建设开始于2009年珠三角的绿道,为什么在这开始呢?
因为珠三角是典型的全球化推动的城市发展,中央对广东的发展策略是放权,省进一步放到地级市。
珠三角有9个地级市,但是我们放权到村到镇进行发展,80年代的时候就是这样的。
我们发展的单元就无数多,各个地方都开发,形成的格局是什么呢?
我们的城市就出现蔓延了,城市不再像过去一样,城市外面是田野,你看到的是大多数是工业区,各种居住地等,整个城市都蔓延出去。
蔓延出去就引起了生态问题,你见不到森林和农田了。
所以1994年,省委就认为城市群要进行一个规划,要进行一定的引导,否则我们区域环境就无以忍受。
当时形成的那个项目组,我是成员之一,经过大量的讨论,我们认为城市的发展应该聚集在都会区、城镇密集区里。
另外,一些地方应该保留它的田野,甚至一些有重要生态意义的地方要划定生态敏感区,各个城市要保护这些生态敏感区。
10年后是省委和建设部一起推动的第二次城市群的规划,我们进行了调研和回顾,回顾后发现上一次所建议的很多重要的生态区已经消失了。
因为每个城市有自己的发展意图,简单来说,今天的珠江新城,当年是广州居住区和员村工业区间的绿化隔离带,后来这块区域变成了珠江新城。
每个城市都有各种理由改变原来的一些隔离绿地。
所以后来就认为,作为重要的区域绿地,应该划定后由省这一级进行更严格的管制。
怎么来管制呢?要进行立法。
所以张德江书记亲自推动,在2006年进行了《珠三角规划条例》的立法,这个法规定,一些很重要的生态廊道、生态地要把它管起来。
从区域绿地到绿道
因为除了生态的问题,广东还遇到另外一个问题,要建高速公路,建铁路没有通道了。
因为每个市都要搞开发,最后你找不到通道了,所以认为把重要的通道省这一级管控起来。
但是省政府,由建设厅去划定区域绿地,就发现很难,因为地方政府知道上面政府希望划定区域绿地来管控的时候,他认为你会约束我的发展。
所以你有权去管,但是你远远落不到地,哪一块是区域绿地?
所以这个时候建设厅就进行各种研讨,我们怎么来解决这个矛盾?
在2月份又进行一次研讨会,若干次的其中一次,我当时拿着第二天要参会的材料,我认为最主要的问题是缺乏足够的关注,领导一重视,问题当然就解决了。
但是这件事情地方会认为约束他的发展,不可能重视,那么我们怎么唤起更多的关注?
那天我就刚好拿到一份报纸——《南方都市报》,当时他的社论叫做“关注就是力量,围观改变中国”,我一看,这个很有启发的。
它让我想起了两件事情,一个是我当年在英国的时候读过的文献。
说文明社会为了规范人的行为就设定了法,我们有各种法,但是法不会自己去声张正义,法为什么能起作用?
是有人告,法才能出场,没有人告,法就不会自己来管你。
生态环境为什么会受到破坏?是因为动植物不讲人话,它不能到法庭去告那些侵害它的人,所以生态环境就受人类的侵蚀。
第二个是在英国绿环的文献里,我看到有一个人叫昂温爵士,他说人的休闲有两种。
一种是要运动、要锻炼,就是主动式的锻炼,另外一种是去看看风景,舒缓一下心情就好了,这种是被动式的锻炼。
其实我们可以在公园和open land农田之间形成第三种空间,在open land加一点设施,我们就可以把一个open land转为open space。
所以后来伦敦就做了一个绿环,这个绿环闻名世界。
这两样东西使我感触很深,既然关注、围观能够改变中国,我们为什么不把公众引到生态廊道里?
在廊道中加入慢行道,使它成为绿道,让公众在使用绿色的空间中热爱绿带,在关注中保护绿廊。
在会上我就讲那个观点,大家很兴奋地讨论,其中有另外一个专家,他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,他说美国有个东西就叫绿道,大家很兴奋。
建设厅和省政研室形成了一个报告送到了省委,省委在11月份听了建设厅的专项汇报之后,决定珠三角启动建设绿道,我很荣幸成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。
绿道规划的设计构思
领到这个项目后,我就想绿道我们要做什么东西呢?
前面的想法是一种浪漫的东西,现在你要把它具体落地。
我想绿道规划要做三件事:第一,要激活那些生态用地,要让它有用,不要只是管控。
第二,我们要通过串联,因为中国的绿地很破碎,区域里剩存的绿地斑块也很破碎,我们要通过绿道的串联作用,用线性空间把分散的绿地串联起来。
串联起来后,分散的公园就由分散式变成分布式,分布式计算机的功能是比发散的更强大的。
第三,我们要为市民进入乡野地区,就像伦敦的绿环一样,提供一个入口,为什么呢?
因为中国的公园很难增加,要建公园不但要花钱,还要征地,要安置村民,还要有用地的指标。
不仅仅是钱的问题,空间、场所、人员安置等一系列的问题。
但郊野地方有大量开放的东西,我们为什么不加点东西,让Open land变成open space呢?
所以这个绿道要达到这三个目的,怎样形成一个绿道体系来达到这三种目的呢?
我们构想绿道应该分级,有区域的绿道、城市的绿道、社区的绿道。
社区是让每个人很便利地去上班,去搭公共汽车,城市的绿道可以把绿地串联起来,区域的绿道可以让人从城市走向郊野。
所以我当时想了这样一个愿景:城市和区域的绿道组成一个绿道网,让人们从城市石屎森林中走出郊外,去享受美丽的自然。
这样一个不同的绿地怎么统?用一个统一的logo把它统起来。
所以今天走出外面,你看到的广东绿道logo全省都是一样的。
我们规划了6条主线,22条支线,总共1690公里长的绿道。
有的地方,比如羚羊峡环境很好,离城市也不远,但是一直进不去,所以通过绿道建设形成了一条很好的步行径后,今天它已经成为了一个很好的郊野休闲地。
还有生物岛绿道,广州有绿肺,但当时绿肺没有路径可以让人去,除了农民耕田以外没有什么人能进去。
所以生物岛的绿道一建,去休闲的人就很多了。
还有东莞的松山湖,一个湖如果没有绿道,你怎么进去使用呢?建设绿道以后大家都能很好地使用。
所以绿道建了以后,我们看到,原来90年代你看到楼盘是右边,小区绿地建的是楼台亭阁。
卖楼的时候很好,售完楼以后喷泉就不喷了,是没有用的绿地。
今天很多小区在那里边建了跑步径,你可以在小区里跑步,这是绿道对我们生活的影响。
绿道通过一种慢行和绿色的复合激活了生态的价值,它不仅联接生态,也联系我们的生活。
所以珠三角的绿道建成后反响很好,珠三角在2012年获得迪拜人居环境改善最佳案例。
大明生物岛的绿道,今天依然维护得很好。
有人说你们是政府推动的运动,但实际上这一项绿道建设,除了当年的运动,我们今天还有好多高品质的绿道为人民生活所享用。
比如最近广州建的云道,它是绿道的进一步提升,通过架高的步行桥,把越秀公园和白云山串联起来,使人们在山上看到很好的风景。
随后,全国各地都展开了绿道建设,比如这是上海的绿道。
这是浙江的绿道。
这是福州的绿道。
全国各地都是在做绿道,绿道改善了我们的生活。
万里碧道建设
另外,最近两年我完成的一个项目叫做“万里碧道规划”。
2015年,绿道项目几年之后,有一次我在东莞开会,站在高楼向外看。
我想几年前做的事,就是在这种城市化的地区,在剩存的山头绿地斑块寻找路径,把它串联起来,就是绿道所做的事情。
但是,当时我往下一看,发现自然界有一条绿线在行走,我仔细一看是一条小溪。
其实每一个绿色斑块是联系在一起的,也就是水系把所有的绿地斑块都联接起来。
因为所有地方都要下雨,下雨水就要走。
我当时说,以前笨,当时选绿道选得这么辛苦,如果有机会回过头来做,我就直接沿着水系溪沟去走,这个事情就解决了。
后来看到世界银行说这是一种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。
所以我回来就把广州绿道的大数据拿来看,发现公众使用最多的绿道还是滨水绿道,像广州滨江绿道,生物岛、大学城的绿道,为什么?
因为广东天气炎热,在水岸边,太阳出来后,由于水陆热熔比的差异,所以水边有风。
广东的房子为什么水边卖的这么贵?不仅是风景的问题,还有风的问题,所以岸边有风,公众最喜欢去。
那年,我去东京高塔上看到东京河上整个就是一条休闲带。
我说广东有这么多水,我们为什么不把水系变成休闲带,把它变成我们的绿道?
所以在2017年,我负责珠三角全域规划时,我说绿道未来的升级就是要把6000多公里的堤岸转化成骑行、慢行径。
不要仅仅是一个堤岸,要把它多功能复合化。
但其实广东水系很多,总共有2.4万条河,总数超过10万公里长,而我们广东从来就是临水而居。
如果统计水岸边两公里的用地,占城市建成区的82%,大数据显示,80%的人口都是在两公里范围左右活动的。
大量城市人的生活,各种生产聚集在城市水岸边。
但是快速工业化,又反过来对水系造成了很大的危害,就是我们在水边建多了以后,河水脏了不能喝。
于是我们在外围很远的地方建一个水厂,在外围取水,在远处的地方取水而旁边的河流不再成为饮用水源以后,大家在这里排污。
所以大量的工厂,大大小小向河里排污。
广东在2017年全省黑臭水体统计里,2016年的数据是全国倒数第一,也就是说黑臭水体是最多的。
广东河流多,人口密集之后,水的问题是最多的。
所以2018年6月8日,省委四中全会上就提出,治水的同时要加强陆上慢行系统的建设,要建设水碧岸美的万里碧道。
并进一步提出要把万里碧道作为广东生态文明建设的生动实践。这件事是由河长办去规划建设。
我听到这个消息很兴奋,跟我们院里说我们要去参与这件事,我们就和水科院、水利院组成了一个共同的小组去竞投这个项目。
最后我们拿到了这个项目,我再次很荣幸地作为项目的负责人。
在得到获得这个项目的消息后,我说梦想的水岸边休闲场所能够实现了。
因为2010年我去进行绿道选线时,水利部门坚决不允许绿道下到水边。
广东每一个城市都有一条河,如果每条河流都能够成为一个沟通外部的公园,那么广东的城市就有一个联通内外的中央公园。
这是一种开敞性的中央公园,对于广东城市的宜居,意义非常重大。
但是项目组一起研讨后,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,为什么?
因为珠三角是河网多,但这个地方是热带风暴高发地区,台风多,多的时候一年十几次。
这是珠海的一次台风之后,整个岸边一片狼藉。
再看历史,很多东西是很令人痛心的,比如珠三角1915年的时候曾经发了一次大水,灾民达到365万,整个顺德都被淹掉了,为什么?
因为当时北江强降雨和珠三角的风暴同时发生,就是珠三角的风暴潮一顶,上面的水下不来,珠三角就淹了。
我们再看数据,从1960年代到2018年,50年的时间,南沙监测点它的风暴潮升高了1.2米。
也就是过去我们可以抵御的潮位,现在更高了,这是全球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。
所以我们对整个河流水系的认识更系统更全面,不是这么简单。
河流水系的价值
水系给我们饮用水资源,给我们带来了便利,我们进行交通,但是它有一个风险。
在农耕时期我们对风险采取退让,我们去水系边耕田,用河流运输。
但是工业时期,工业给我们力量,我们突然在水岸边建码头、建工厂,使得河流缩窄了,把它的岸边硬化,最后污染排下去了,整个河流变黑变臭了。
所以在知识经济时期,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它的资源和生产的连通,我们要看到生态的连通、生活的连通。
它还有景观资源,但是一切的利用在于我们要进行风险管理。
各种文献归纳起来,健康的河流有5个要素。
第一是流量,河流不能断流,断流了哪叫河?
第二是水质,水都不清,黑臭水怎么叫河?
第三是生物多样性,河流是鱼生长的地方,河里没有鱼了,怎么叫河?
第四是物理形态,它自然的形态,你都把它硬质化了,那就变成渠了,就不是河了。
第五是岸边带,鱼之所以能够在河里生活,是岸边自然的水流下来,它才能活。
这五样东西很重要,是一条河流健康的关键。
我们看广东的河流,10万条河流,很多地方,特别是珠三角存在着这么几个问题:
第一,水质不达标,黑臭水体。
第二,岸边带开发过度,很多岸边都盖了房子。
第三,生态流量不足,有的地方上面建一个水坝来发电,就把水断掉了。
然后物理形态大幅度改变,我们的河,为了安全,砌很多河堤,最后河都不是河了,变得渠化了,最后就是生物多样性受影响。
所以,碧道不是简单的原来想象的岸边修一条绿道的问题。
它是综合性的,是一个生态、安全、文化、景观、休闲功能复合型的廊道,不是单单的一条步行道的问题。
它首先是一个洪水的通道,洪水要能够安全过。第二,它也是鱼、动植物能够在这生长的生态廊道。第三,它是人的休闲漫道。
我们建设碧道,要做6件事情,不是简单的河边修条绿道。
第一,水资源保障;第二,水安全;第三,水环境;第四,水生态要恢复;第五,景观系统,人要进去;第六,岸边的产业要进行转型,不能大量排污,所以产业带要进行提高。
文字是很抽象的,具体来做的时候,每个地方不一样。
比如这个地方,顺德的水乡地区在进行截污。
因为很多工厂排污,那么截污的过程我们就不能够仅仅截污,我们把岸边生态化,让青蛙可以跳上来。
然后我们有一条慢行道从桥下穿过去,让我们跑步可以不受机动车的中断,进行慢跑。
在这种地方我们进行碧道建设要做什么呢?
首先截污,截完污后,我们顺便把绿带做好,然后把慢行径做好。
整个景观做好了,旁边的工厂可能不再做低端的,它可以招更好的工人进行产业升级。
那么排污就减少了,水、岸和城市一起联动,这就是碧道建设。
从三维到四维
碧道建设要完成这么多件事情,但空间范围有限,就要建立4个维度去思考,什么是4个维度?
河流首先是纵向,然后有横向,有岸边带,还有垂直高低,还要有时间维度。
你可以看到,其实人会让水就是一个时间使用的问题,洪水来的时候人退出来,人就不要去了。
但是当洪水退下去时,人可以到河漫滩上漫步,就要在时间维度对河道进行管理。
要达到这么多目标,我们要多专业的协作。
第一,要水利、生态、景观、市政,还有城市规划的人一起协作。
河堤里外,就像一个门轴一样,门内、门外是完全不同的功能要求。
在河堤外,就是河床内,我们要进行水文适应性,建步道可以,但是要尊重河流水文的要求,不能搞太大的,那就会阻挡水。
第二,要近自然化设计,对水进行防御是必须的,不能说为了安全,我就把它硬质化。
新加坡就把原来硬质的东西打掉,重新把它近自然,让这些动植物在这里能找到生存的空间。
第三,要人性化,怎么人性化?
现在很多地方,河岸边因为水利部门说不准建,然后我们就开一条大马路,之后河岸边平时都是一些汽车路,人就不适宜活动了。
所以我们要以人性化作为主导,要有贯通的慢道,人们天天可以跑步的。
然后你跑步的时候,要把交通主干道从河边引走,不能把它变成一个交通主道的通道。
这样,河堤是一个重要的连接点,所以河堤要有一种多级堤,多级堤还可以兼顾我们防风浪,跟生态,跟人各方面的使用。
这就需要用空间换的高度,我们后退一点,整个生态环境和人的宜居环境都会更好。
这是茅洲合作的,首先把原来盖掉的河涌打开,把污水截掉,把淤泥清掉,然后把截污弄好后,景观要上。
然后再把水利设施利用,把它作为公众可以用的,把它开放。
建成以后是这样,这样是不是很好?但里面是一个很复杂的事情,怎么复杂呢?
比如截污,如果把所有的污水都截到下游处理,我们污水处理厂有规模效应,截到下游来处理,你会发现什么?
处理完以后水都没了,水就走掉了,上游就没有水了,河流里就干了。
所以后来想不对,我们的污水处理厂要分段而建,上面一个、中间一个、下面一个。
那么中间、上面建的污水处理出排出来的污水达不到景观标准,它虽然不臭了,但依然不是清的,那怎么办?
要布置湿地,湿地进去以后,让湿地来净化。
这样的话,就要把生态岸线柔性化后,把景观带做出来,然后再调整旁边的公共设施、机动车、公共交通等。
然后就带动周边的产业发展,形成一个综合发展的地方。
这是珠海的天木河,它旁边开发还没有像茅洲河这么多,先做这个,形成一种很漂亮的景观带。
我去天木河上看,想到10年前我们做东江绿道的时候,绿道只能在河堤上面,不允许下去,虽然河漫滩很美。
10年之后终于绿道可以下去,当然下去是在风险管理一系列工作的基础上。
10年的时间很长,但我们对城市及赖以生存环境的理解加深,虽然这么艰难,我们依然一步一步走过来。
从绿道到碧道,我们尝试着让城市回归自然。
这一系列工作的完成在于跨界,把各种技术的统合应用到城市,改善城市。
希望将来有更多各行各业的同行加入到城市规划的行列,让我们的生态、生活环境更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