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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建伟:“新人类”是否会出现,就看我们怎么定义了,我觉得一种最大的可能,就像云霁做的这样,就是一个“新人类”,带着一些现代化、智能化的东西,它有一个肉体,我觉得有可能。
仇子龙:比如说基因编辑的一些争议,基因编辑可以轻易地抹除基因组里的基因突变,困扰人类很久的一些遗传病,是不是应该修复它呢?我们都是人类自然繁殖的结果,以后会不会出现经过人为的改造的“新人类”?还有一点,像计算机信息,比如据我所知在微博上,有很多粉丝并不是真的,有的是为了做广告的“僵尸粉”。
这是开个玩笑,但是一个与你在网上交流的人,在你看到他之前,能确定他是真人吗?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。随着现在深度学习和计算技术的发展,它可以模拟所有你在社交网络说过的话和口气。我时常有个想法,比如说你在网上跟某人交流,你从来没有跟他见过面,他真的是一个人吗?会不会是一个假的?只是深度学习形成的说话和思考的方式。
“新人类”会不会出现,人类社会会不会走向虚拟化?以后大家交流脑上接一个像Matrix的东西就可以参加会议,直接接驳到信息高速公路里面来。听一场报告,嘉宾也不需要舟车劳顿跑过来,可以在虚拟空间交流,我觉得以后这都是可能的。
潘建伟:我想问郭爱克先生,按照你目前的理解,你可能现在没有办法用科学来证明,你觉得将来把大脑搞清楚之后,你可以把你的大脑或者把我的大脑复制一份吗?电脑可能可以被复制,那么人脑可以被复制吗?电脑是由0、1、0、1组成的,这里面就有一个本质的区别。如果大脑不能被复制,那么大脑和电脑就有本质的区别。
郭爱克:这个问题我觉得非常好,假设说人类的大脑是一个历史,它包括演化的过程和自身的培养过程,人与人是不同的,所以我觉得不好复制。这就是生命和非生命的不同。有很多具有天才特征的大脑的成分,比如说有非常好的音乐才华和绘画天才的,还有好多生病的孩子,记忆力都很好。这是它的三个特征,一个是绘画天才,一个是记忆天才,再有一个是音乐天才。
这些天才都是没有经过严格的专业训练而达到的,所以我想,如果我们真的能搞清楚大脑的内在运作机制,我们就可以借鉴电子或者数学来复制它,我是这么想的。我们有没有可能集成那些天才特征的大脑,而出现新的大脑?
所以我给中科院心理学的老师提了一个问题,他是搞脑功能成像的,我说你们测不测那些天才特征的大脑的脑电波或者脑磁图?他说会做的,这就是很好的主意。
陈云霁:我想补充一下郭老师的观点。我认为,人的大脑可不可以复制,它包括两部分的问题。第一个问题是它能不能数字化,如果能数字化,它能够被复制的可能性就比较大。第二个是它跟量子纠缠有没有关系,能不能克隆,量子不能克隆是有物理的限制在。我目前看到的是这样的,现在数字化可能也比较困难,因为电突触、化学突触等各种各样的东西很多,想要量化很困难。另外大脑里有没有量子纠缠的效应,有的人说有,有的人说没有。我想主要是这两个科学问题限制了。
郭爱克:我顺便想给潘教授提一个问题。我读到一个小文章,他们认为中国传统的古老的比如说《易经》、《道德经》和三生万物这些想法,和量子纠缠都属于一种不确定性的、但是又有关联的现象,它们可以类比吗?
潘建伟:这个是两个方面。一方面也许从宏观的讲,可以认为有一定的相同的地方。但是从具体上讲,又是很不一样的,比如说《圣经》里面,它也有“创世纪”的过程。物理经过几百年的研究,我们有一个“大爆炸”的理论,中国也有盘古开天辟地,从这个角度来讲,多多少少从直觉上有一种暗合。
当年玻尔来中国访问的时候,首次看到中国的太极图,他看完之后认为太极图很好的反映了量子力学的最基本的原则——量子叠加和量子互补原理。他说黑的不完全黑的,白的不完全是白的,黑中有白、白中有黑,也就是说0不完全是0、1不完全是1,从这个角度上讲是有相合的。但是它不能作为一种科学的理论,只能是一种古代的猜测和想法。
刚才我问郭老师,从直觉上,你认为大脑是不是可以复制的,那么我是坚定地相信,因为我是可以证明,一模一样的东西要复制出来,我觉得是不可能的。其实每一个粒子都是测不准的,是不可以被复制的。如果大脑可以复制的话,马上伦理问题就出来了:复制出两个潘建伟,我儿子就不知道叫谁爹了;复制出三个陈云霁,尽管他有两个小孩,那时候问题就非常麻烦。那现在为什么我晚上还能很好的睡着觉呢?因为量子力学告诉我,不用说大脑这么复杂的东西,其实一个小小的分子,一个小小的原子,它的状态你事先不知道的话,都没有办法精确复制的。
薛定谔在讲生命本质的时候,他认为量子的过程肯定是参与了生命的本质。因为后来我们要找有些生命体的制药过程,或者要把它搞清楚的话,其实希望能够把分子结构的电子原理测出来,这本质上也说明量子的过程是参与了我们生命的过程。从这个角度上讲,我是很相信的。我认为我是可以证明的,至少目前的科学理论认为,这是不可复制的。
潘建伟:我想问一下陈云霁,比如有一台机器经过非常仔细的学习,它的硬件都弄好了,让它下围棋。这台没有学习过的机器下不过高手,而另一台是学习过的,我下不过它。机器学习完了以后,里面有存储的信息,我把它复制了移到其他一台一模一样的机器,那么它本质上应该是一模一样的,我也是下不过它的。尽管前面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,但是如果学习完了,复制的时间很短的话,马上就可以复制出很多台世界一流的围棋高手。
陈云霁:是的,因为计算机相对简单。机器学习主要是包括两个部分,一个叫Training,一个叫Inference。Training就是有很多数据,要学好久好久。一旦确定好了这一个网络之后,就可以大规模复制、大规模使用了。所以总的来说,在上面投入计算资源还是比较划算的,因为拷贝的成本比较低。
仇子龙:我想请问陈云霁一个问题,我们很关心人工智能。能不能给我们一个预测,在不远的将来,人工智能能实现,让我们人类觉得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?最不开心的事情是什么?两个是极端。还有,比如人工智能在五到十年之间,能够实现什么我们觉得最好的和最不好的事情?
陈云霁:最开心的其实我已经讲了,能够帮我们带小孩我就最开心了。最不开心的事情,我觉得可能是,这个能带小孩的机器做出来了,但是不是我做的。
潘建伟:我觉得他应该这么说,其实最开心和最不开心都是同一个事情,最开心的是他不用带孩子了,最不开心的是他也不用带孩子,没有孩子带了,工作找不着了,也不用工作了。
提问:我想问,如果真的可以进行人脑的数字化,对于学习是不是可以往里面灌输知识之类的?您觉得是有益还是无益呢?
陈云霁:人工智能的操作控制,更多的还是机器里面虚拟的神经元或者突触,所以对于实体的神经元突触的操控或者控制,我觉得可能神经所的两位老师更熟悉。我个人感觉比较困难,所以建议这位小朋友还是好好学习,不要抱太大幻想。
郭爱克:我说一句这方面的问题,刚才很多问题问到,陈云霁、陈天石他们兄弟两个有现在的成就,或者未来可以走得更远。我个人有兴趣的是,我们可以研究一下这两位小兄弟在什么样的环境下,怎么成长的,这个过程可能是对一些家长的教育有帮助。
潘建伟:我也发表一点意见,现在云霁还没有研究出来,我刚才问他,因为开始的学习能力要很长时间,第一台要学习很长时间,能力才会变强,第二台只要复制过去,那一台也很强,这是第一方面。但是对于人类我们不知道,比如我,我搞物理还可以,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把我的能力复制到你们头上去,所以你还是要重新去学习。郭老师讲大脑有一个修剪的过程,你学习得越多,某个东西拼命去学习,老是去运动,能力就越强。在我们没有找到方法之前,你肯定还得自己去学习,自己去修剪。
提问:几位老师,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,以后人工智能的思维,也就是软件,应该是可以自动进化,但是软件再进化也有个硬件的极限。那以后的人工智能可以自动进化它们的硬件吗?如果可以进化,能怎么进化呢?
陈云霁:这位小朋友说的很有道理,就是说人工智能其实是有物质载体的,硬件是它的载体,但是软件的进化是相对比较容易的,因为它是虚拟的东西,只要控制修改这个计算机里面的0、1、0、1,说白了就是修改计算机里的电压,或者电流的大小,就可以实现0、1的修改。但是硬件的进化就比较困难一些,因为涉及到一些实体的修改跟演进。所以从短期来看,人工智能对计算机硬件的演化和演进,或者硬件神经元的修改,可能从目前来看还做不到。但是,当然也不排除未来出现了,有一些新的技术上的思路能够实现新的东西。这是我目前比较保守的观点。
常进:听了陈云霁的演讲我很兴奋,现在人工智能有学习的过程,没看到创造。如果某一天人工智能有创造性,人工的你操纵人工电脑,帮助潘建伟院士安排量子试验和设计的全部完成,有没有这一天,人工智能有创造性,能代替人类?
陈云霁:从目前来看,我觉得创造力这一点可能还是非常困难的,所以未来更多是这种分工的模式,相对比较简单的劳动由机器来做,比较高等级的这种创造发明,目前还是离不开人的。但另外一个是说,这个可能要心理学或者神经科学,或者认知科学有进一步的进展,我们才能判断,创造的本质到底是什么?可能有的人的观点是,创造不过就是大量的随机涌现再加过滤制度,相当于是说我们涌现出了好的东西,可能潜意识里有些不靠谱的就过滤掉了。假设创造真的这么简单,那么计算机就可以做一些东西了。但是我个人对这一点还是不太好判断。